多年前看到一篇藏区回来写天葬的图文,文章探讨了生与死,今生和来世,惊心感慨之余,去亲眼目睹一次天葬过程成了我藏区旅行的夙愿。
近年来到藏区旅行的人越来越多,本该私密神圣的安葬仪式由于受到一些不文明的观看方式,逐步限制了围观,能近距离看到天葬的过程也已越来越少了。
住在色达~五明佛学院(Buddhist Institute)~大经堂附近的一座二层楼的藏式风情客栈,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楼下一条岔路的第二栋白顶平房,一溜大约有四、五间,原来是栋停尸房。每天一早,就有车子拉着参加天葬的尸体到这里摆放。
两幢紧挨的客房,一栋住着活人,一栋住着死人,生与死仅一步之遥。
门口的墙上贴了许多照片和写着地域、姓名的纸条,以证明这些人参加了天葬。天葬在藏族文化中是神圣的,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可以,或许,张榜天葬是一种荣誉。
死后天葬的人,要被脱尽衣裤,把头部弯到膝盖处,使之蜷曲如初生婴儿状,再用白布包裹,放上一条哈达,意思是使死者以新生儿的姿态进入新的轮回。
里面那黑色的是裸露的头发,小街上人来人往,也有探头进去观望的。
我有些顾忌,不敢进去。
天葬前死者家属会请喇嘛做法事诵经超度,也有比较讲究的家属会背着死者到色达山顶的“坛城”去转佛塔。
“出殡”前,喇叭们站成一排等待诵经。
天葬台在色达县城郊区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佛学院山谷的背面,从停尸房出发大约10多公里,山顶布满了经幡,乌云压顶。有钱的人家会用车把死者载过来,条件差一些的就用摩托车拉。而在过去,是用马驮或者人背的。
上天葬台阶是一定要家属背上去了,他们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条通道是谢绝除家属和天葬工作人员外的其他人进入的,有法师一直在肃穆矗立,替死者诵经超度。
秃鹫已经在山坡上慢慢聚集。
色达天葬时间一般在午后进行,每天都有,只是死者人数不等,要事先预约。今天有两个天葬师,他们在开口处拉起一道血腥的布帘,先用随身携带的牛粪生火,火燃着后敷上糌粑,青烟袅袅,直上云天,以引诱鹰鹫盘旋于天葬台的上空。
我后来数了数今天有四个死者。
这两个家属各提了一袋死者与亲人告别。
数日前也许还是嬉戏玩乐的美妙身影,或是相濡以沫的至亲爱人,如今却即将摆放到台板上,任刀剐分尸,身首相离,亲人们此刻成了今生的最后一次守望。
天葬开始后,天葬师打开裹尸包,将尸体脸朝下置于天葬台上,头部用哈达固定在柱子上。
第一刀落在背上,先竖三刀,后横三刀,接着肢解四肢,取出内脏,割成小块。由于布帘的遮挡,拍摄的角度拍不到具体的,观众和拍摄者被规定在一个区域远远地观望,不敢越雷池半步。但一股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
天葬师手里貌似拿着一把类似于菜刀的刀具,另一只手举起了一个死者,啊!一个很小的孩子,就这样,刀就下去了。
待这些处理停当,天葬师就向四周围成一圈的秃鹫示意。
天葬师让开中心位置,秃鹫们迫不及待扑向尸体。
接着一阵狂轰滥炸。
待天葬师把那幅溅满血肉的布帘收拢,我的长焦才看清里面的战况。
巨大的秃鹫可以一口吞下肉块,但柔韧的肠子就要互相拉扯了。
这个被吃得只剩骨头的显然是刚才那个孩子的。
“布施”是信徒的标志之一,布施中的最高境界就是舍身,佛经中就有“舍身饲虎”的动人故事。藏传佛教认为,人死之后,灵魂离开肉体进入新的轮回,尸体就成了无用的皮囊,死后将尸体喂鹰鹫,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
家属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亲人血肉模糊,很快被秃鹫吞食,渐渐地消失,然后随着鹰鹫离开生养的土地,步入天路。
她们的灵魂去哪了呢?转世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还是回到人间?
突然想起前年去非洲肯尼亚的马赛人地区,在博高利亚湖看完火烈鸟傍晚返回的途中,小路旁的森林里悬挂的树葬尸体,以及13年自驾西藏,在波密后山的密林中看到的儿童树葬,这些任野兽吞食,飞鸟叼啄,表示不同土地结缘的天葬形式,是不是一种对现世的逃避。
天葬师再把余下的骨头砸碎后,拌以糌粑,捍成团团,再把地上的血水粘干,然后再扔给鹰鹫,秃鹫吃饱飞走后,较小的乌鸦会再过来收拾残局,直到没有一点遗漏。
我无法继续观看下去,提前把目光避开了天葬台。
色达天葬台旁的寂静塔存放了许多头骨,布置成一个穹顶,供人们缅怀。
这些头骨是天葬后收集存放在天葬台的寂静塔内,她们的灵魂都已转世,这里只是躯壳。
死者的头发围成了巨大的转经筒,随风转动,那是灵魂在唱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