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习惯于在有任何疑问的时候寻找年轻女人用英语寻求帮助,转身之后没有过多考虑,看见一位体型修长的姑娘站在列车时刻大屏幕前,她有限的英语已足以使我明白最近的一班火车在四个小时之后出发,并好心地带领我走出车站去临街寻找开往苏兹达尔的大巴。
虽然穿着平底鞋,但她一米七八的身高几乎接近和我平视,大巴停靠在库尔斯克车站外侧的主干道旁,在和司机确认了发车时间和行驶时间之后,姑娘微笑着转身离去,我大概来回踱了七步之后,便决定返回车站售票处和那位姑娘一起去往弗拉基米尔,这是一个充分了解当地人的绝佳机会。
就像是老天爷写好的剧本一样,在我返回的途中正巧看见她也朝我这边走过来,表明了返回意图之后我们一起买了车票,时间还长,边走边聊。小我一岁的Oksana·Ermilova已经结婚四年,始终生活在小城弗拉基米尔,她的乌克兰丈夫是一位软件工程师,每月的收入足够他们生活,奥克桑娜便安心在家做一位全职太太,喜欢读书和种植花花草草,日子也算过得舒坦。
陪她一起来到一家出售新鲜植物的地下商店,俄罗斯有许多诸如此类的鲜花店或植物店,各类植物参差不齐,我也是当天才知道绿色植物的一片叶子插进土壤便能收获一整盆植物,虽然到现在还是对此略有疑惑。
我十分确信她口中说的“你的英语比我好”,我们只为消耗时间地在~红场(Red Square)~ 上走了两遍,聊聊家常,以及中俄人民在生活和工作当中的区别。其实看似封闭的俄罗斯人普遍更容易接纳中国人,以及更喜欢和中国人敞开心扉,在我碰杯的几个俄国人里,每个人都不例外地会说一句“For friendship from Russian and Chinese”。
背着沉重的行李使我的身体来到了承受范围的极限,我们提前两个小时进入车站候车室,也正好趁机拿出了在圣彼得堡旧书店买到的二十张明信片,奥克桑娜非常认真地看着每一个单词和每一个句子,我则坐在旁边惬意地打着盹。其中只有两张表达的无关祝福,一个老人在讲着关于人生的领悟;另一张则写于1972年,主人在向她的妈妈表达自己养了16只鸡,看着它们慢慢长大之后陆续吃掉了它们……
空空荡荡的郊区列车上不停上演着追逐大戏,奥克桑娜告诉我每当看见一大批乘客从车厢连接处向另一端走去的时候,就说明查票人员紧随其后,不出所料,两分钟过后一双粗糙的大手接过了我的车票,用圆珠笔在上面画着什么,而那些逃票的乘客会选择在列车停靠时走上站台,然后从后面的车厢再次进入,聪明至极。
苏兹达尔——犹如童话
奥克桑娜帮我在弗拉基米尔的汽车站买了一张五分钟后去往苏兹达尔的中巴票,匆匆道别之后我就登上破旧的车厢,随意挑了一个光线暗淡的座位,在booking上订了一家青旅。
饥肠辘辘地忍受了45分钟车程,我顺着城镇小道借着月光和昏暗路灯寻找着预定的青旅,凡是来到这里的人们都会对她的风光情有独钟,但在这个夜里,我只能感受到寒冷的空气和遍地的积雪。
八人的干净木屋只有我一个人入住,办理完简单的入住手续,我向大妈询问着镇上餐馆和超市的位置,也恰巧此时出现在前台的一对情侣正在跟房东询问着俄罗斯新年的预定情况,姑娘听懂了我的意图,便让我跟随他们一起去往镇中心的较繁华地区。
姑娘似乎对我这个选择冬天来到小镇的东方面孔极感兴趣,对我说她是土生土长的俄罗斯人,却只去过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我一个外国人却去到了他们眼中遥远到不可思议的北极地区,姑娘好心地给我指着超市的方向,她不会英语的男朋友却依旧在旁边傻笑着。
这里的商品比莫斯科便宜许多,拎着足够三餐的食物走在回程的雪路上,还差点迷了路,不到晚上九点,主路就已成空巷。
天还未明,我就已经穿戴整齐关上了青旅大门,需要比往常穿得更多一些才能够抵御人烟稀少的小镇寒冷的气温,苏兹达尔很小,单靠步行就足以浏览完这颗照耀在莫斯科东方的明珠。
借着微弱的阳光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较低的色温加上皑皑的白雪,似乎停下脚步就能想象到苏兹达尔最美的秋天景象。鲜花在河边努力地盛开;可爱的木质房屋被漆上鲜艳的颜色,壁炉的烟囱冒出袅袅青烟;圆顶教堂在晴朗的天空下如诗如画;暗黄的落叶铺满了门前小院,妇女们手拿扫帚将树叶扫得沙沙作响,不时停下来张望远方并用手腕轻轻擦拭额头的汗珠;几个调皮的男孩骑着比自己还要高大许多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飞驰在路人的注视下;穿着美丽碎花裙子的姑娘苦笑着扭过头来,抱着一篮刚摘到的苹果高兴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垂柳倒映在明净的河面上,安静地在空中微微摆动;骑自行车的邮差慢慢驶过小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过后伴随一声高亢,嘴角的胡须也随之颤抖,“瓦西里,有你的信”!
虽然冬季被白雪代替了一切,但也多了几分特有的童话感。我整个上午都随意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基本确定此时此刻我是唯一一个来到苏兹达尔的异国人。克里姆林是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建筑,她曾是中世纪形成苏兹达尔格局的最早核心,里面有圣母圣诞大教堂、钟楼及大主教宫,深蓝色的圆顶里壤陷了金色的星星,使得它与冬日的蓝天还有那枯黄的光树枝交相辉映地形成了一幅美丽景致。
城镇主路到了接近正午才开始有各种车辆驶过,两遍的低矮老楼下面开设了许多餐馆和纪念品商店,同五颜六色的民居混迹在一起。靠近超市的一家餐厅是我这两天里最常光顾的,每次光临必点一道 “country style chicken”,坐在屋内吃着冰淇淋看着窗外的积雪也同样是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夜晚来到圣拉扎卢斯和圣季皮斯教堂拍夜景,一只躲在楼梯上休息的流浪狗摇着尾巴跟在我身边,简直寸步不离,无论站在雪地里还是来到小河边,它总能找些办法来消磨着时间,我无奈再次来到超市里,买了一袋最便宜的猫粮,大把大把喂给它。我在青旅附近曾看到不少流浪猫的身影,猫粮也可以派上用场,这只流浪狗温顺地跟了我一整路,直到被房东大妈挥舞着扫帚赶走。
去往苏兹达尔城郊汽车站的那个中午我在镇中心迷了路,询问了穿戴新潮的三个年轻哥们,结果却是失望的没有一个会说英语,还好一个哥们拿出手机把情况讲给她女朋友,又把手机递给我,就这样在电话里给我指着路。一个中年女人好心地开车载我到车站,下车后才知道她是要去往相反方向,真的感慨在俄罗斯还是女人靠谱。
再次来到弗拉基米尔的汽车站,奥克桑娜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抄近路顺着台阶翻过一座小山丘,来到城市中心的咖啡厅,她告诉我当日上午刚刚去买了弗拉基米尔的一间公寓,房价约等于4500人民币每平米。
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班大巴去往莫斯科,票价相比火车稍贵,但发车却更频繁,跟奥克桑娜告了别,再次踏上前往莫斯科的旅途。
再会莫斯科——如纯正甘冽伏特加,喝一杯暖胃,饮一瓶宿醉
来到青旅的当晚,我就仔细打量着内部所有的设施,总的来说非常齐全,床铺也足够柔软,厨房里锅碗瓢勺一应俱全,多日未食中餐的我如逢甘露般欣喜,即刻就从马路对面购买了足够四天的食材,一股脑全部塞进冰箱里。
我曾一直纠结于要不要趁圣诞节前夕去往~贝加尔湖(Lake baikal)~ ,去体验冬季西伯利亚的寒风,但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身体抵抗寒冷的能力以及体力都到了承受极限,而且又想着留个小小的遗憾给下次再到俄罗斯一个充分的理由,再加之对初次来到莫斯科时的走马观花游览,总觉得不那么过瘾。
来到莫斯科的游人,大多要到~新圣女公墓(Novodevichy Cemetery)~ 墓去看一看。这个被绿树填满的花园,置身其间,却不曾感到丝毫阴森压抑,穿过层层碑林,我有意无意地寻找着一个人,那就是卓娅,这个父亲口中的女英雄。她的短发和衣襟在风中飘扬,面向蓝天,双腿蜷曲,身姿前倾,似乎要在凶恶的法西斯面前挺直自己的身躯。果戈理希望死后和大地融合在一起,不要为他竖立任何墓碑,但后人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因为他对俄罗斯来说太重要了。这是属于逝者们宁静的家园,每一块墓碑,都能让人忆起一段飘逝的历史,一段耐人寻味的人生故事。
我并没有在最后的这几日时光奔波于各种景点,有时候一个地铁站的出口就能站立一下午,就为了观察一下行人们的神态和穿着;有时候坐在莫斯科河岸边的石阶上,慢慢思考着这里和恒河的区别;有时候怀揣着写好的明信片去某一个邮局投递,一路上拍拍看看走走逛逛,晚上回到旅馆才发现他们依旧沉睡在我的外套口袋里;还有时候来到斯摩棱斯克站旁超市里买上一大堆蔬菜,回到青旅认真研究起怎样去做好一道青椒炒鸡蛋。总之就是在随心所欲的状态下度过了最后这几日,静下心来慢慢感受这些轻松的时光,也确实体会到相较从早到晚的景点游览来说,这样的方式会舒服许多。
在某一个阴天的下午我步行来到高尔基公园和雕塑公园,青铜雕塑本身很是无聊,但排列在各个角落里却显得更有意思一些,一排排出售油画的摊位摆放在距离~莫斯科河(Moscow River)~ 较近的地方,画家们相互之间侃着大山以打发冬季惨淡生意的无聊时间,带孩子的父母会更多选择来到这个幽静的室外场所。雕塑公园另一端与高尔基公园相连,如今这里已经被切尔西队老板阿布拉莫维奇购买,也看得出整体的规划比雕塑公园做的更好,专属的自行车道位于人行道旁。夜晚来临的时候,两座公园旁的莫斯科河及对岸光彩照人的夜景格外好看,Radisson公司专营的游览观光船来回穿梭在映着月光的河中央,透明玻璃船舱里放着古典音乐,布满了高贵的餐桌和餐具,但游客却始终寥寥无几。
我不会做荤菜,却每天都会把青旅厨房搞到油烟四起,手撕包菜、番茄鸡蛋、青椒鸡蛋、酸辣土豆丝、青椒土豆丝等等,能买到的有限食材我几乎翻来覆去搭配了一个遍,闷的米饭从夹生到米粥也尝了一个遍。冬至那天我买回来速冻饺子,以及在超市服务员帮助下买到了俄罗斯白醋,拉着同一个青旅的台湾哥们一起吃了顿午饭,不管他是吃汤圆还是水饺,遵循着我的饮食传统,一起过了个节。
我一直觉得俄罗斯青旅做得很好,不论标间还是床位,会更让旅客有种家的感觉,从卫生间到厨房,从房间到客厅,从设施到装饰,处处都能体现着店家细心的经营理念。我曾在房间里和一位德国中年人聊球到深夜,也曾和一位香港大哥连着痛饮数夜俄罗斯啤酒,还曾从来自巴西的罗伯特那里汲取过葡语的基础。有天晚上我在楼下刚给家人打完电话,一位来自白俄罗斯的工作人员下楼抽烟,我向他问了一些关于去往伊尔库茨克的事情,这个人比我高大,肌肉紧实,纹了几乎整个胳膊的彩色图案,金黄色的山羊胡须连同长辫一起显得让人略有畏惧,显然就是一副人们口中的“Big man”,但不料这人开口说话时萌萌的脸上居然还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慢条斯理地摊开双手说着:“My……I……My English is shit”!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某日经过卢比扬卡监狱门前,这里见证着斯大林的大清洗运动,但终究只能成为时代的泡影,现如今已经变成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总部,其前身便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它还有个更著名的简称,叫做克格勃(KGB)。从这里出发沿着Teatralny proezd一路向西,大约300米路程就能到达莫斯科大剧院,这个地标性建筑正面是粗大的圆柱,顶端伫立着青铜雕像,想要在莫斯科度过一个优雅的夜晚,到这里观看演出仍然是最浪漫、最富娱乐性的选择之一。包罗万象的特维尔大街就在莫斯科大剧院西边不远处,顺着大街一直走下去,精美橱窗中摆放着奢华珠宝,宽阔的街道上老式电车与机车少年并行,高雅的餐厅与咖啡厅里充斥着优美的旋律,笔挺的西装摆满了小店的衣橱,打扮浮夸的男女青年猫在墙边吞云吐雾,不甘寂寞的艺人则在地下通道低声吟唱。大街的另一头连接着普希金广场,圣诞节当天以及临近新年,诗人的雕像身前也摆放了一颗巨大圣诞树,树上同样挂满了彩灯和五颜六色的装饰品,大小不一的卡通造型模型挤满了诗人身后的广场,吸引着大批莫斯科小朋友的眼球,即使下着淅淅沥沥的冬雨,也丝毫不减当地人迎接节日的热情,顺着诗人雕像正面方向一直向西南方向,这里的夜景使人印象格外深刻,著名的普希金咖啡馆里坐着莫斯科的高雅人士,街心花园经过精心布置变成了艺术广场,一条五彩缤纷的灯饰隧道里挤满了喜爱拍照的年轻姑娘。
莫斯科的确让人难以琢磨,漫步在城市的一条条巷子内,恍若走进了一本又一本精彩绝伦的文学作品,那平静清澈的莫斯科河水仿佛浸染着忧郁深沉的民族性格,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彼岸一个又一个故事上演,历尽浮华,历久弥新。这座城市的性格有时就像将安娜·卡列尼娜压于身下的火车车轮;有时又像娜塔莉娅·冈查洛娃脚上的优雅舞鞋;而有时却更像胡桃夹子战胜邪恶鼠王,手中的那柄长剑……
临回国的那个夜晚彻夜未眠,担心睡过头赶不上早晨的航班。深夜里轻轻地将行李拿到厨房整理,顺手煮了最后一顿早饭,退了房间最后呼吸一下院子里的空气,将没吃完的大米投喂了广场上的鸽子,乘坐地铁换乘公交前往SVO机场,急急忙忙地安检和办理托运,到达登机口的时候已经开始排队登机,来不及让我花掉剩下的几张卢布。
回国之后的几天很不习惯,身上的衣物减少了一些,就连妈妈烧的香喷喷的土豆牛肉都觉得不及我在莫斯科做的手撕包菜来的那么有味道,重复的生活还将继续,我并不能够改变什么,每当早晨醒来面对空荡荡却不能再熟悉的小屋,很难说是愉快还是悲伤,却又无比怀念独自游荡在俄罗斯经历的一切,困难也好,喜悦也罢,无数的片段交织成千丝万缕的回忆历历在目,莫斯科的冷若冰霜,摩尔曼斯克的日月同辉,圣彼得堡的涅瓦大街,苏兹达尔的童话世界,以及洛沃泽罗的相会女神。
有人说看到极光就像看到了上帝的眼睛,他是最幸运的,还有人说极光的奇妙光芒所诉说的,或许就是每个极光凝望者心里的风景。是的,我已足够幸运,所有我纠结的我难忘的我悲伤的我失望的我期待的我喜悦的我遗憾的等等等等,给予这些的,统统都只是另一个我。
俄,愿你我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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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再大,也只有一席之地,心再小,也能装下整个世界。旅行的歌者,摄影的狂热分子,图书和音乐世界的航海家,这里是个盒子……”
另一篇莫斯科6000字文稿发表在《孤独星球》2016年2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