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材市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随着农村改革的不断深入,人们的经济收入不断提高,城乡建新房、打家具的人多了起来,对木材的需求量大增。家乡周边几十里山区虽交通不便,但却盛产杉树木材。正好公路终点就在新街,于是新街便很快成了木材的集散市场。每逢墟日,四邻八里的乡亲便把家里的木材扛来摆卖,从新街街口到村口的约莫一公里的大路小路两边,密密麻麻摆满了等待买主的木材。
一开始,来收购木材的都是外地人,他们把木材贩卖到龙川县城附近或梅州的五华、兴宁等地。因为通往县城和五华、兴宁的公路途中龙母设有木材检查站,这些木材贩子不敢用拖拉机或卡车载运木材,就只能用当时最好的五羊牌31型载重自行车驮着四至十二根木头艰难前行。太阳落山后从新街出发,沿泥土公路趁黑赶路,凌晨一两点钟到达离木材检查站还有几里路的地方,便拐进田埂般的小路绕过木材检查站,把木材送到离木材检查站约十多里地的交货地点。据说,这样贩转木材一次,如果顺利的话大概可赚纯利十几二十元钱,一个月有九个墟日,每墟贩一次,一人每月可赚少则一百、多则近二百元钱,效益相当可观。
家里年富力强的乡亲见贩卖木材可多赚钱,也相约结伴加入外地木材贩运队的行列。用自行车贩运木材,不仅仅是苦力活,还是技术活,力气不够大、车技不够好、反应不够快、判断不够准等选项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导致人仰车翻的结果。
官方木材检查站的工作人员和附近的村民,知道木材贩子赚钱容易,便打起了捞点外快的主意。前者隔三差五穿着制服进村伏击,每过一辆贩运木材的单车需交三元罚款便放行。后者拎着马灯站在屋门口,每过一辆贩运木材的单车收取修路费一元。木材贩子每贩一车木材,全程需交罚款和修路费大约不到十元,最后剩下的钱还有二十元左右。虽然一个木材贩子辛辛苦苦忙活一两天还远远不及检查站工作人员和村民站岗一夜挣的多,但是毕竟俗语说的好:“黄肿老婆好过没”“多得不如善得”,只要顺利放行不没收木材和单车就能赚到钱。所以木材贩子对此并无抵触,每次出发时都会自觉地备好零钱,见到该给钱的就慷慨解囊,客气话都不用多说,省下气力赶路,完全印证了好迪广告说的“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有时遇到下雨天,木材检查站工作人员和村民还会帮木材贩子干些推车、添茶等好事,或在木材贩子空车回程时热情地招呼进屋歇脚,抽根烟、喝杯茶、聊会天,气氛十分融洽。
新街木材市场的兴起和繁荣,大大带动了家乡家庭副业的发展。乡亲们充分利用农闲时间就地取材,干起了赚钱的买卖。一根竹蔑可卖5分钱,一个木丫撑可卖1角钱,用家里的闲床给木材贩子住一宿外加一顿晚餐和一顿早餐可卖4元钱,帮木材贩子把选购的木材挑到装车的地点一天可挣3至5元钱。此外,饭摊、烟摊、茶摊等摊档也办了不少,尽管这些摊档简陋得还不如茅草屋,可每逢墟日便生意兴隆,忙得摊主一家老少象个驼螺似的转个不停。
不过,木材市场的兴起到没落历时不足三年。毕竟木材一直都是严加管控的物资,木材市场的兴盛导致附近百里方圆的村寨乱砍滥伐严重,龙和两县干部群众的议论喧嚣尘上,两地政府不得不多次召开整顿太会,派干部进村入户张贴公告、做乡亲的思想工作,教育乡亲自觉遵守法律,自觉抵制非法砍伐、贩运木材。经过大半年的集中整治,新街的木材市场兴旺不到三年便消失在历史的滚滚尘埃之中。
木材市场兴起到没落虽然短短不足三年,可对父老乡亲今后生活的影响却是深远的。木材市场的兴盛,带动了人流、物流和信息流,震撼了人们的思想,开拓了人们的视野,激发了人们走出大山的冲动。木材市场没落后,村里的青年开始结伴卷起铺盖进城务工,至今村里越过七成的人口已经迁移到城里工作、生活和学习。我想,这个局面出现的原因是与新街木材市场的起落分不开的。
Arphone
2020-10-31 11:34: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