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题记:我是最怕和一群人结伴旅行的。因为相聚是开心的,别离却是最难的。像我这般痴情的人,还是独来独往没有牵挂的好。
一个人旅行的时候,没有人跟你说,“嗨,认识你真高兴”,“再见,后会有期。”
一个人搬箱子,一个人搭车子,一个人赶航班,匆忙、疲乏,没有矫情的空闲。
一群人旅行就不一样了,你们原本不认识,但经过几天的接触,慢慢成了朋友,无话不谈,然后在旅途中有了一种患难与共的感觉。
其实你并没有得到多少的帮助,作为男人,你是更多地在照应别人,但莫名的就是有一种心理支撑让你有了仰仗。
与有趣的人,相见难、别亦难,离别的时刻,你踌躇到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因为那种莫名生发出来的依靠感,在你最终独自前行的时候,像一把利刃掏空了心肝肺。
这种滋味,真他娘的不好受。
清晨,盼哥在卫生间洗漱,我睁了下眼,窗外蒙蒙亮,继续闭了眼睛睡觉。
过了会,他坐在沙发上,行李已经收拾妥当,点燃了一根烟。这两天,他一周半包的烟瘾被我强迫到一天一包,我估计他回北京后,会有突飞猛进的表现。
不能再装睡了,睁了眼睛和他有搭没搭说几句话。他掐灭烟头,说,“我先走了。”
我懒懒的,躺在床上不动,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应,“好的,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如果是一起同居的女孩子,或者出于绅士,我也应当帮她提了箱子下去,再送上一个热吻。
我不能起来,两个男人的道别有些别扭。
门啪嗒地关上了,然后听见楼道里行李箱拖动的声音。
接着,又听见其他房门打开又关闭的动静,一只只行李箱,在酒店的地毯上滑过。
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脑子空空的,仿佛世界抛弃了我,四周安静得可怕。
这趟旅行,八个来自不同城市的人相聚河南栾川。
我是最晚一个到达,也是最后一个离开。
挣扎着起床,去餐厅吃早饭,稀稀拉拉的食客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没有我熟悉的脸庞,那五天时间热热闹闹边吃饭边玩闹的场景,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突然感觉很委屈,没有人可以说话,面对身边陌生的口音,有点惊慌。
惶惶地回到房间,烧了水泡茶,点了烟蹲厕所,收拾行李,又忙着刷群里的动态,大家相互说着保重、一路顺风之类的话。
我实在没有话题,我乘坐的高铁接近傍晚,有大把的时间用来等待。
栾川县城的空气很凉爽,我却没来由地浑身燥热,看着烟盒里的烟一根根减少,干脆背了行囊,去前台退了房。
我需要找人说话。
县城实在没有留人的去处。
我东游西荡,想起恋爱时和女友每晚压马路,踏遍整座南京城也不觉得累。
那时的南京城,夜色下除了梧桐树也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话,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恋人与我分手后,我再也没有喜欢过那座城市。
我跟杂货铺的老板娘耍了一阵贫,让她龇牙咧嘴笑了好长一阵。
后来,她支使她的男人用电瓶车送我去长途车站。那个木讷的男人,站在车站外,陪我抽了一根烟。
栾川去往洛阳的车,在高速公路上要开两个多小时。
我左边坐着一个不算漂亮的姑娘,右边长满青春痘的男孩,塞着耳机,摇头晃脑哼着莫名其妙的歌。
女孩捧着一个塑料袋啃着玉米棒子,我说,“你没吃早饭吗?”
她把塑料袋递过来,“我妈一早煮的,我吃不完,你吃一根。”
我说我吃过早饭了,姑娘却不乐意,硬要塞给我,“吃吧,你们男人不顶饿。”
很是奇妙,每次外出旅行,都会有女孩子照应我,这让我有些沾沾自喜。
啃完玉米,车子已经开动了半个多小时,姑娘估计是困乏了,左摇右晃地打起了瞌睡。
接下来的行程,她是把半个身子搭在我身上。我没有困意,看着车外掠过的山峦田野。
那个青春痘男孩好几次偷看我,是怕我对姑娘心怀不轨吗?
于是,我僵硬地坐着,等到下车时,感觉半边身体麻麻的。姑娘到是准时醒了,对着我有些害羞地笑。
我举了举手里一直捏着啃完了的玉米棒,对她说,“谢谢你的玉米,估计不用吃午饭了。”
下车的人都像逃命似的,被推着往前走,来不及说再见。
12点半,坐了一辆能颠断骨头的蹦蹦车,折腾掉半条命,好歹到了龙门火车站。
距离我乘坐的车次差不多还有5个钟头,我在入站口抽了一根烟,彷徨了十分钟,果断打了辆车直奔洛阳博物馆。
昨晚各自安排行程时,潇潇和安妮说要去博物馆。今天一早,她们赶了五点半的早班车。
五个钟头没人说话会让我发疯,我揣测,这座城市或许只有她们两个是我熟悉的人,赶巧的话,我能在那里遇见她们,或许赶得上一起吃个午饭。
博物馆关着门。
问了广场上一个保安,说中午下班了,“你过会再来,一点钟开门。”
我仔细观察着周边的人群,没有我熟悉的面孔。
只好先去觅食,一根玉米棒根本不抵饿。像我这种永远感觉吃不饱的人,缺了一顿饭就跟闹了饥荒一般心里发慌。
填饱了肚子,在这荒凉到寻不见熟人的街头,再也没有勇气去博物馆。
我向来是敬畏那些坟墓里挖掘出来的东西。算命先生说我身上阴气重,究竟不敢再去招惹。
回到车站,候车厅不给抽烟,又不想出去背着沉重的包裹四处游荡,于是翻出笔记本,浏览这几日拍摄的照片。
照片里不时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出现,这让我稍稍有些心安,凭着记忆回想当时的场景,偶尔也会龇牙咧嘴偷着乐上一阵。
车站的保安在我身边经过几次。
好像在车站机场之类的地方,我总是会被重点关注,这让我很是无辜,虽然长得吃相难看,但我有一双真诚的眼睛,世人都不曾发现吗?
后来,我看见了潇潇姑娘,拖着貌似比她身体还沉重的行李箱,目不斜视地从我面前经过。
我喊住了她。她也是惊诧,坐下来陪我聊了一阵,又给我买了一瓶水。
然后,我们互道再见。
真是奇妙的感觉,虽然在距离发车的最后十分钟,我发觉自己搞错了候车厅的楼层,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最后一个检票上车,但那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心慌的感觉。
毕竟,我亲自目送了一位朋友离开,就像在自己的家里送走客人一般。
应志刚:浙江宁波人。
任职媒体20载,曾任人民日报《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人民网苏南频道新闻中心主任、中国日报网江苏频道总编。2015年创办苏州博采众创传媒有限公司。
旅行达人:乐途灵感旅行家(2018年度央视形象代言人)、同程旅行家、驴妈妈旅行达人、途牛大玩家、中国国家地理网专栏作者等
文旅作家:已出版《混在美女如云的日子》、《最高使命》、《突然有了乡愁》、《散落一地的温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