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旅行者的心中都有一个家园,在你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那个家为你打开门,把你的心瞬间收纳进去。
然后你说,“好了,回家了。”
旅行者钱程站在自己的家园,望着屋上的瓦,秋天灰色的天空,一只有着彩色羽毛的鸟落在飞檐上。
他愣了一会神,接着,笑着说,“你看那些羽毛,像不像我们的梦想?”
斑斓的梦想,在钱程的心里酝酿了许多年。现在,就要成功了。
“筱驻·山塘”就是他的梦想,是他寻觅了许多年想要拥有的一个家园。
在乾隆下江南六次驻跸的~木渎(Mudu)~ 古镇,一座五进院落的清式老宅,临着山塘老街,吱呀一声,缓缓开启木质的门扉,旧年的光阴咻的走进熙攘的人流。
他就端着一只西施壶,守着熏香袅袅的茶室,看着人来人往的老街,等待着有缘人进来。
从少年的无锡出走,云贵川、西藏、尼泊尔,而后,他的心差点就留在了云南的大山深处。
他说,那里的澄净令他心安。
他想把那份澄净带回江南的故土。于是,人生在遇到木渎古镇之后,来了一次转折。
晨曦中的木渎古镇,有着牛奶稀释了一般的薄雾,人们安然地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地面上,一只煤炉燃起了青色的火焰,摇橹船驶过,船娘清媚的吴音软曲映在香溪水面,鱼儿浮出水面吐了一串水泡。
他认定,这样的现世,就是旅者心中的家园。
“我要在这里开一家民宿”。
从山塘老街走进宅院,硕大的茶室里三五好友,勾响琴弦、泼墨挥毫,把江山留在门外,今宵只谈风月。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摆下一桌酒席,与知心人共享蟹粉小笼、青团、豆腐花……,人生惬意就在此刻,管他外面吵吵嚷嚷,一杯小酒眯眼看红尘。
当边上明月寺的暮鼓晨钟响起,伫立庭院,看落雨天花,看月华如水,在江南的寂静处,与心上人共度人生当下。
白天,时光在房间内四处游走,从东到西流转;夜晚,月光潜入窗前,树影婆娑。
生命何须浓烈?一曲江南小调,一杯红酒,一抹烛光,微醺着小时光。
听了一夜的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那人起床启珠帘,听他赞道,“红花依旧。”
或者,你却可轻叹红颜易老,来一曲“绿肥红瘦”,终不悔衣带渐宽,等你在江南,共白首。
钱程站在他的宅院里,与我坐在前院硕大的香樟树下喝茶。正在装修收尾的缘故,我们把空间都交给了打扫收拾的管家们。
那株大树,正好遮蔽了秋天的雨丝,有点微凉的风。
他说,你去外面走走,拜访苏绣的手艺人,去看看严家花园、虹饮山房,去听听吴王夫差和西施以及乾隆帝在江南的故事……
或者,你去绿荫骑行,吃碗素面,听堂禅经;也可去天平山赏枫,寻访北宋文学大家范仲淹的足迹……
他说,这里的四季,和别处相比,更清晰;这里的时间,没有变多,只有变慢……
我说,老钱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太折腾了。
突然,他幸福地翘了一下嘴角,“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
是的呢,每一个旅行者都是生而孤独的,我们总归要找一个彼此温暖的人。
有了家,有了爱人,这江南古镇的生活,到底让人多了几分妒忌。
“没事,你可以常来,这是所有旅行者的家”,他站起身来,从屋里掏出几个老物件,“等我们老的时候,我们会感恩年轻的时光。”
旧时光扑面而来,带着那年那月的温度。
或者,你可以把你的故事,留在这里,若干年后,等这个男人老的时候慢慢拿出来,唠唠叨叨地还给你。
听见一片树叶掉落的声音,在轻启的窗棂处,打了几个转,叮叮咚咚敲击着屋瓦。
不知谁家宅院里的桂花香氛,弥漫开来,哔哔啵啵花开的声音,在这秋色里,欢欣着。
累的时候就回家,歇够了,继续疯狂。春去秋来,把心留在一个地方就够了。
“我去接老婆了”,疯够了的男人起身要去机场,歇够了一个下午的我,也该出门走走了。
应志刚——媒体人 · 文旅作家
青驿旅行家、中国国家地理网专栏作者,已出版《最高使命》、《突然有了乡愁》、《散落一地的温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