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没到苏州前,第一次与沙家浜有关系,是妻子去旅行带回来一把芦根做的弹弓。
那时候还没孩子,妻子把我当作孩子来宠溺。那把弹弓,打废了多少知了,惊残了多少游鱼,有青春时光作证。
5年后到苏州工作,与沙家浜的距离近了,又得了工作的便宜,时去游玩。
芦苇荡、老街、小桥流水人家,终归是江南的景致,去的次数多了,自小生活在南方的我,也就不觉有多少惊艳。
这就如同,有了孩子以后,我从妻子爱溺的对象,成为了她依赖的靠山。
而当初的爱情,也因为柴米油盐日常事,成为了亲情。
生活趋于平淡,不再有轻易的惊喜。
那天,再去沙家浜,随手晒了几张照片在朋友圈,竟有常熟的友人问,“这是哪里?”
我惊诧,这般家门口的风景,你也这般陌生吗?
后来又觉释然,这如同日夜相守的老妻,在你出差之后,背着你换了个发型,着了一套你从未见过的装束,在车站匆乱的人群中迎向你,突然有种陌生的茫然。
此次故地重游,倒非冲着旅行二字而去。
只是前些时日,与我相熟的鸽子姑娘,见我在朋友圈晒海棠,轻声说了句,“哦,我们沙家浜的海棠也开得绚烂,你不来看看么?”
对于姑娘们,我向来是怀念不如相见,于是约定了时日,去沙家浜看她。
烟雨江南,我是看过太多,而此次我竟有些手足无措。回来后想起,哦,这初春的沙家浜,真是第一遭走进。
烟气弥漫水面,芦叶刚吐新绿,芦荡里的水鸟鼓噪不已,一叶竹筏破水而入,惊起沙鸥一片。
数不清的鹭鸶,黑的、白的、灰的,如雕塑立于苇丛,守护窝里的雏鸟;如战机掠过水面,撩起一条垂扎的小鱼
这般生命的欢欣景象,令那些久藏的心思蠢蠢欲动。
儿子写春游的作文时,写了一句“天空是鸟儿的家”,由此我也在想,这鸟儿是崇尚自由的,十足是看不上长不出羽毛的人类。
骄傲的鸟儿,向来不屑与人共舞,若有语言,它们必定要嚷嚷,“嘿,你们滚远一点!”
而今它们以警惕的视线,注视着我这离之不到十米的人类,怕是难弃窝内嗷嗷待哺雏鸟的缘故。
于是深窥自己,似我这般坏脾气又滥情之人,竟能守着一个女子十几年,且日夜不觉看厌,又如此次不在行程,偏要留出空暇巴巴地来看鸽子姑娘。
到底是因了难舍的爱情、友情与亲情吧。
人有了牵挂才活得辛苦,但若真的抹去这样的辛苦,真的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恐怕也是孤单的要死。
沙家浜的花儿像是抢着时间,开得繁茂,又凋零的迅速,落红成阵的时节,如女儿家闺房里散落的情书,有多少的有情郎,又有多少的负心汉,这一春的心事,纷纷扰扰理不出头绪。
鸽子姑娘说,她要守着这一季季的风情,一直到老。
忽然的惶恐起来,相较于我的挑剔与滥情,浑身不觉腌臜。
我是要睁大了眼珠子将这景致看个够,万一哪天鸽子姑娘不拿我当朋友了,我这整日说没风景可看之人,今后岂不要学吴梦窗,哀怜当年的“一丝柳,一寸柔情。”
好在她说,“你随时可来!”
得了这承诺,顿觉这沙家浜眉目含情,往后自然是要多来了。
应志刚——媒体人 · 文旅作家
生于江南,栖居江南,写不尽江南春色。20载铁肩担道义,风雨路,阅尽浮华。某日心有所动,隐于山水,写字、读书、种菜,恍若重生。
乐途灵感旅行家、驴妈妈旅行达人、途牛大玩家、中国国家地理网专栏作者,已出版《最高使命》、《突然有了乡愁》等。即将出版旅记《散落一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