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海边聚散,
大山里跋涉,
走访千百个彝人家庭。
13岁当家的少年少女,
毒品与艾滋肆虐的村庄。
二十个孩子会围着你笑,
相貌和善的老人却骂你是骗子。
照片,
原来也可以有温度。
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的~邛海(Qionghai)~。
隔了那么久,依然惦念~西昌(Xichang)~。
惦着那些天朝夕相处的伙伴,念着邛海既清且雅的景,忆起大山里访过的每一户彝族人家,竟觉得凉山州的日子还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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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
曾有一名支教老师去山中家访,给孩子和他的父亲拍了张照片。
一个月后,父亲去世。
那张照片成为了父子俩这辈子唯一的合影。
西昌邛海边
于是,一个为山中村民拍摄免费全家福的公益项目,在西昌发起。
我,便为此踏足凉山彝族自治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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彝家的孩子们
太阳正猛时,我们带着筹款而来的打印机和相纸,来到了凉州玛增依乌乡。
黄土砌成的房屋,禽畜散漫的道路。
与繁华精致的西昌城天壤之别。
领路少年
进了彝族村落,跳出来的少年,黄色短袖上脏脏的一片。
他可是天生的热情的孩子,简单表明来意,他就给我们带路。
有他用彝语向村民们解释,我与其他志愿者们便省事许多。
第一个为我们领路的少年,和他的父亲
他家三口人,母亲却始终说她拍出来不好看,就不拍了。我们不好强求,于是给他和父亲拍下。
最美丽的姑娘
说来奇怪,第一个村落,爱笑的总是大人,孩子却都不曾笑过。
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姑娘,却是一眼就看出的美人坯子。脏旧的衣服遮不住她的光彩。
换上干净衣服后。小女孩(左一)披散头发的样子,好看得让我不舍得眨眼。
可惜她的母亲又给她扎了一个普通的发型,有损她的好看。
同伴敏说,如此“祸国殃民”般的貌,不逊《这个杀手不太冷》中的童星。
又一个冷美人
在凉山州那么多天,遇到的第二好看的彝族小姑娘。
同样不笑的她,有一双能毒到人的眼睛。
孤儿少年
志愿者青、孤儿、志愿者欢哥
一彝族大姐,让我们给这小孩单独拍一张。因为他家只剩他一人。
本不觉得有什么,一人独处就是一家的,也已见过不少,但那都是父母外出打工所致。可大姐告诉我们,这个小孩是父母都已去世的。
那一个孤儿如何生存呢?我们不能知晓。
我去问他,“要不要拍张照?现场就打印出来的哦。”他却满脸不屑一顾地说不用。
只好作罢。
又拍摄几户人家后,孩子仍在身边。再次询问要不要拍一张。他才没有拒绝。
为不显孤单,青与欢哥才与他一同入镜。
孩子们的大部队
大山深处的彝族村落,留下许多留守儿童。
孩子们对于拍摄合影有着巨大的好奇和热情。我们的出现,似乎带给他们乐趣。
每走一户家庭,就会多几个孩子跟着我们去下一家。越来越多的孩子加入,最多时,我数过竟超过20个。
一大帮小孩子跟着我们在村中游走,是一个壮观的大部队。
13岁就当家
两个小女孩热情的带我们过去,家里却原来只有三人。
竟然是左一还在上二年级的小女孩当家,她要自己洗衣做饭,和照顾弟弟妹妹。
欢哥连问两遍:“家里真的没有大人吗”,姐姐怯生生地回答“是啊,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
她当时的语气神情,似乎是担心我们会不相信她家里大人不在,而不给她和妹妹拍照似的。
问她多少岁,她说十三。
我们始终抱有怀疑的态度,她的个子实在太小,何况还在上二年级,怎么可能是十三岁呢?
13岁少年与弟弟独自在家,也是过早当家的孩子。
模样清秀的他,还有些腼腆,我们戏称他为“彝族谢霆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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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
如果说,每一天的故事都像是一部令人期待的电影,那么每一天也都有戏份更多的人。
山中遍植烟叶这种经济作物。
密密麻麻的烟叶,都要把村中房屋遮盖住了。
活动发起人卿说,这个村子是受毒品和艾滋肆虐的村子。我大吃一惊。
小格子
小格子
遇到一个6岁的彝族小姑娘,她是那一天的主角。
可惜已忘记她的名字,只记得是五个字,最后一个字是格。
且叫她小格子吧。
小格子帮我们带路。
山路上前行不久,前方几个男孩冲我们大声喊着什么,我听不明白。
小格子说了一句“我认识他们。”
我戏言着问她:“那他们有你乖么。”
“他们在学校打人。他打我,我不打他。”小格子这样回答我。
这句话让我好为她担心,瞬间对她多了百般偏心。
后来我问她,你爸爸也出去打工了吗。
她说父亲已经死了。
我蹲下身来:“那他去世几年了?”
小格子坚定地比出十个手指。可她自己才6岁啊。
我不敢再问。
志愿者洋和我,带着小格子下山
我想单独给她拍一张照片送她。
此前给其他人家拍摄,自己只管按下快门,比较随意。
只有这一张,我想要花些心思把它拍好。
淋着小雨拍下她单人的特写,小格子总是皱着眉,同行的敏去教她抚平眉头,却没什么效。在十数张中总算捕捉到一个不皱眉的神情。
赶紧让她从雨里回来。
淋着小雨,我把她送回家。
之后又三个女孩央我去拍全家福,走了几步,见坡上有几个男孩大声喊叫。
我认出是上午遇见的那些男孩。忽然好厌恶。
岂料身边的三个小女孩说他们里有她们的哥哥。我情绪化起来,不再愿意给她们家拍照。只好交给同行的伙伴。
穆斯日霍
“孩子王”穆斯日霍(右一)带领的“部队”
觉呷村,一个高山村,懂汉话的村民极少。
十四岁的少年“穆斯日霍”帮了我们,整个村子,都是他带着我们走完。
穆斯日霍起初腼腆,后来却大方地唱起彝族的歌来,我记住他那句歌的发音大概是“阿播策德阿服哑呦塞”,歌词大概意思是和土豆有关。
不过,他唱的最好的歌,不是彝族的歌,反而是《小苹果》。
随口问穆斯日霍,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啊。
穆斯日霍害羞般地回答:“以后像你们一样吧。”
听着意外,却也欢喜。
我(后)与孩子们,右一为穆斯日霍
当我们一行准备离开村子时,穆斯日霍和十几个孩子一直目送我们远去。
沿着泥泞的盘山路下行好几圈,还能看到他们十多人在上头看着我们。
最大的遗憾
第二天,一个老人家跟着我们,几乎和我们从村头走到村尾。
终于来到他家时,才知道,原来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想要一个人拍张照。
我们左思右想,也很想给他留一个照片作纪念,可是担心身边跟着的那十多个小孩看到后,如果也都要求单独拍照,我们所带的相纸可就不够打印了。
正犹豫时,老人家用极不标准的汉话和我们说:“那算了吧,我不拍了吧”。
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但采纳了他的意见。
现在想来颇有些后悔。
尤其是,后来一天,一户富裕人家在拿了四张照片后,仍质疑“你们是骗子”的时候,我分外怀念这个跟了许久、最后却自己主动放弃拍照的老爷子。
“你们是骗子”
这一天的主角或许是反派了。
一户富裕的人家
她们家人很多,大家里有小家,有的人又要换民族服装来拍。
因为拍摄混乱,也因为这天相纸充足,我们最后给打印了四张照片。
进院门后,看见停着一辆轿车。原来家境是这样好啊。
赶回的路上,经过她家门口。
女主人拦下我,问我他儿子换好衣服后拍摄的照片呢,怎么不给她。
我来不及说太清楚,只说是相纸有限。她便离开。
谁曾想,一会儿后,她却带着她婆婆一起追了出来。
再次问我们要照片。
我说,山上的人家都只拿到一张照片,你家已拿到四张,我们对你们已是偏袒,不能再给。
她们转口问:那你拿我们照片要干什么用。
同伴解释着,也不知她听没听,突然,那位彝族老婆婆指着我鼻子说:“你们是骗子。”
我们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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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
邛海
一个老爷子带5个小孩
一对70岁的老闺蜜
穆斯日霍(左排中间)一家
村里干部的家庭,左右两个女儿可有北京大学的学生呢。
丈夫去打工了。
大山里的这些家庭。
有的家四世同堂,有的家却只剩下一个人;
有的家里只有孩子,有的家里只有老人;
有的家培养出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有的家都还没有人会说汉话;
有的家有瓷砖墙和铁门,有的家却还是泥地土屋;
有的家会要给你喝酒杀鸡,有的家却连门也不让你进…
这世上有许多的不公平,我们和他们都无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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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我(猜我是哪个?)与志愿者们
邛海渔船
离别的时刻。
目不转睛的凝视,却不敢与她视线相接。
当时清波碧水的邛海、一地苍翠欲流的烟叶、微云漾漾的海蓝天空,还有拂过她长发的风,都和那个绚烂盛夏一起,在我心里烙下再难磨灭的印记。
只是记不起她当时的言语、当时的表情,在千百次的追忆里,只留下浅淡的喜欢、些微的怅惘。
念着仓央嘉措的诗句“压根没见最好,也省得情丝萦绕;原来不熟也好,就不会这般颠倒。”
对自己有些恼。
这旅人的流浪之身,注定总在行走,不会为情所绊。
当时未讲出的话,此后也只能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