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中午乡贤小聚，在驾车接一年轻人前往饭店的途中，聊起了近期熟悉的乡贤结伴在一起运动、吃饭、喝酒、娱乐过程中发生的趣事，年轻人说了句让我颇为惊讶、印象深刻的话：“别把冲动当直率”。这句话我觉得很经典，此后这句话时不时地在我的脑海里跳来蹦去。于是，我便有了聊聊家乡人的直率的冲动。
缘于区域文化传承，家乡人性格大多直率，说话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家乡人形象地总结自己乡亲说话特点是“直棍鼓直窿”。求人办事、找人借钱，多数家乡人向来不刻意拐弯抹角、左遮右掩，喜欢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问的人简单明了，答的人言简意赅，倒就倒，不倒就拉鸡巴倒，你没办法帮我就直截了当说，别多费口舌，为我省点时间好去寻找能施以援手的下家也是一种善举。
家乡人说话的直率，往往在外乡人看来是低俗粗暴、没有文化、缺乏修养的体现。对此，我很难猜度外乡人得出这种结论的逻辑推理架构。世界那么大，道听途说、耳濡目染感受到的无一不是色彩斑斓、纷繁复杂的人事和物件。许多必须面对的都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硬茬，哪里还有闲工夫去顾及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家乡人喜欢用简单的话语陈述复杂的事物、观点和态度，虽然有时会让人感到突兀和尴尬，但是也免却了听者闷在心里的过度解读和胡乱忖测，减少了彼此间不必要的误解和误会。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必须加以指责的丑种歪样。艺术虽然能给人带来美好的感受，但却无法替代真实的生活。
家乡一直人丁旺盛，但却山多、林密、坑长、田瘦，上溯祖宗八代都要凭身上的八十斤肉扛起犁耙辘逐、脚锄粪箕从贫瘠的土地里刨出点谷米豆薯来养活家人、繁衍生息，向来起早摸黑累得腰弓背驼而无暇顾及眼前的风花雪月、趣事轶闻。渐渐地岁月便把这里生活的群体打磨成“有话直说有屁快放”的直肠人，不但心直口快，而且说话的语调也高吭、急促、平直，平常的搭嘴寒喧也会让不明就里的外乡人觉得象是拌嘴吵架。
外乡人说我们家乡人粗俗没文化是不切合实际的，说我们家乡贫穷落后我承认。我们家乡地处偏僻山区，地理位置决定了父老乡亲只能过上以杂粮裹腹、鲜见荤腥的穷日子。解放后，孩子们有了上学走出山旮旯的机会，好光景激起了父辈们望子成龙的强烈愿望，崇文重教之风日盛且经久不衰。只要孩子有升学的机会，父母就是把粪窖迹卖了也要筹足银两供其完成学业，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情生活场景。所以，恢复高考以来的几十年间，家乡全镇每年都有不少学生考上了中专大学，尤其是考上中师、师专、师大的学生不计其数。其中1985年镇中学经过高考被大中专院校录取的人数几乎与邻县全县被录取的人数持平。
这些大学生进城后或从商或从政，带出来城市工作生活的家乡人几近一半，其中在家乡所在地级市行政事业单位担任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的超过30人。这些大学生从家乡出来后，一直十分关心家乡教育事业发展，纷纷在工作所在城市发起支持家乡教育事业的社团组织，成立了促进家乡教育事业发展的协会，几十年来从未间断捐资回家乡举办奖学奖教活动，至今各地筹集专门用于支持家乡教育发展的资金总额接近一千万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此坚持关心支持家乡教育事业发展的外出乡贤群体在全省范围内屈指可数。
家乡人直率，有其悠久的历史渊源，有其深厚的文化积淀，有其鲜明的区域特色。
我喜欢直率的家乡人，也喜欢家乡人的直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