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逢盛夏,艳阳高照,繁花似锦,但也酷热难耐。每年的这个时候,少年儿童戏水遇溺的不幸频发,教人泪目。
幼儿皆喜水,见水如黄牛见尿钵,忘我趋之。这或许是十月怀胎均被水环抱的原因,水是小孩出生前最熟悉的环境,能给小孩带来极大的安全感和亲切感。
在老家,大人每年夏天对小孩叮嘱最多的话就是“不要玩水”“企山莫企水”,因为大人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明白水既温柔体贴又凶恶危险。尽管家里管教严厉,但也束缚不了小孩喜水、贪玩的天性,小孩总爱背着大人钻到小河小溪戏水玩耍。
小时下河玩水,把脱下的牛头裤、背心放在岸上,常被大人撸走,只好用小手掩着小鸡鸡追着大人央求手下留情。每逢玩水被人撸走衣裤,小孩天黑回家都会难免胆战心惊,担心白天玩水的事被父母知晓,免不了还要被逼补上一堂非打即骂的政治课。
一天中午,父亲拿着鞭子和母亲一起特地到河里抓我玩水的现行。眼见纸已包不住火了,我便硬着头皮冲他们嚷:“我都会游泳了。”父亲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扬了扬鞭子叫我游一下看看。我既紧张又兴奋,迈着有点颤抖的双脚走到小木桥上,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一分多钟后从十几米远的地方冒出头来。然后,我再把我刚刚学会的“狗头刨”“卖秧铲”等三脚猫水上功夫在父母和玩伴的围观中轮番表演一遍。眼看着父亲的脸色由阴转晴,在水里折腾得有点累了的我便爬上岸,恭恭敬敬地站着等待父亲的训斥。想不到父亲摸了摸我的头说了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淹不死你”就和母亲转身回家去了。
过后几天吃饭时,父亲和我约法六章:“一不准到水库山塘玩水;二不准独自一人玩水;三不准下水救人;四不准玩水超过一小时;五不准到水流湍急的河里玩水;六不准在玩水前不告诉家人和谁、去哪玩水。”
我会游泳是跟村里的大男孩学的。我家对面袁屋门前竹林旁有条小河,平常水很浅,村里的妇女早晨常在河里洗衣服。夏天水稻收割时节,嶂下生产队的社员都会到此就地取土、砍树、割鲁箕筑拦河陂头引水浸田,以便晚稻耕种。陂头筑好后,白天中午和黄昏常有男孩到河里玩水。一天中午,在年长几岁的伟叔的鼓动下,我脱光衣服跟他下水,没几下扑腾我就随脚下流动的泥沙滑入深处,水没入头顶,我在水下眼睁睁地看着浮在水面不停抖动的竹叶,却怎么爬也爬不出水面,喝了几口黄水之后,胡乱抓到不知什么东西才爬上岸,差点把小命都给丢了。后来,利用和伙伴一起放牛的机会,几个人在小溪里自己挖土、搬石、筑坝,弄成眠床见方、水深齐腰的小陂头,由会游泳的大玩伴现场教学,大概用了差不多半个夏天才学会了下水后不至于象个称砣。
自从学会了“狗头刨”“卖秧铲”之后,夏天下河玩水就成了我和伙伴们除了下雨便天天都进行的欢乐表演。在小学五年级和初中三年级的夏天,我还救过差点溺水的两个同班同学,分别是不会游泳和会游泳的,这是我一直以来深感自豪的事情,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因为小时溺水差点丢了性命,我一直以来对深不见底的水域都心怀恐惧。30岁那年夏天,我随单位一大班同事去海南岛旅游,在大东海潜水,即使有潜水教练在旁指导,我也不敢往深里潜。人家可潜到十米深的地方看珊瑚,我潜到两三米看了几条五颜六色的小鱼便迫不及待地示意教练把我带出水面。我至今仍然无法忘记潜水至听不见岸上人声的深处那种仿佛濒临死亡的孤寂和恐惧的感觉。
后来,去泰国游玩时,在记不住地名的小海岛上游泳,无意中学会了通过控制气息使整个身体在四肢一动不动的情况下飘浮在水面。我经过多次试验,在平静的海上,我可以一动不动地让脸面、肚皮、手掌、脚掌露出水面持续到昏昏欲睡;在家乡的万绿湖,我只能把脸面和肚皮露出水面,时间可以持续二十多分钟。这种玩法对懒得运动的我来说,感觉十分轻松、好玩。
现在,很多老乡、同事下班后结伴到万绿湖游泳,他们知道我腰椎间盘突出,多游泳对腰伤治疗辅助作用明显,也曾多次热情邀我同往,但我一直没敢欣然赴约,因为浮在深不见底、苍茫无边的湖面上,我实在难以压抑那种没手挠痒痒的恐惧。
人们常说“上善若水”。我也喜欢水,认为有水的地方才有灵气。但除了喜欢,我对水更多的是心存敬畏。
Arphone
2020-07-19 10:48: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