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菜花,十字花科芸苔属植物,学名叫芸苔,是我国广泛种植的经济作物。这种在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的小花,随着春回大地悄然绽放,比起梅桃樱杏李这些木本蔷薇科的花来,它的花朵没那么娇艳夺目、精致纤巧,却凭着规模优势,给春天抹上了浓厚的色彩。
那一片片耀眼的金黄,在绿色的田野上、山坡上画出鲜明的色块,昭告着春的回归,洋溢着蓬勃的生机。而那些在房前屋后、村口池边掩映着的桃红柳绿梨白,反而显得小家子气了,扭扭捏捏的对春天欲说还休,远不如大片油菜花的张扬热烈。
于是这油菜花也成了习以为常的乡村春色,对蛰伏了一个冬天的人们来说,上巳节、清明节前后踏青郊游,看到这些明快的油菜花自然是欣喜的,却不会有多少惊叹。但是中国有几个地方,盛放的油菜花已成为一种景观,吸引着趋之若鹜的人群,油菜花成为了这些地方的主角。
我所知道的油菜胜地,无外乎江西婺源、云南罗平、青海门源和江苏兴化等几个脍炙人口的油菜花海。去过婺源、层层叠叠的梯田油菜点缀着白墙灰瓦的徽式民居,那是春天里人与自然的完美图卷;去过青海,七月湛蓝的青海湖边满目金黄,那是夏天里留下最浓重的春天色彩。还没去过罗平,曾看过一部电影《芳香之旅》,虽已模糊了情节,却难忘在罗平取景的无边无际黄色中耸立的一座座翠绿的峰林峰丛。至于江苏兴化的油菜花,又是怎样的特点和景象呢?
在清明小长假的日子去兴化千垛景区这样的热门景点,自然不能期待太好的旅游体验,景区的各种拥堵和长队都是意料之中,但当漫无边际的垛田花海呈现在面前时,依然会感叹不虚此行!
垛是里下河地区独特的农业形式,在泥土缺乏的泽国,兴化人早在750年前便在湖荡沼泽地带开挖网状深沟,将其泥土一方一方堆积如垛,成为了可以耕作的垛田,造就了一个农业文化遗产,也打造了与众不同的垛田景观。而色彩鲜明的垛田油菜,被四面碧水环绕,形成了“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的兴化春天画卷。
有水自然有船,坐上摇摇晃晃的小木船,便从四围碧水变成了四围黄花。船娘摇起双橹,咿咿呀呀的穿行在油菜垛田之中,河道有宽有窄,宽处如舟行大江,两岸金黄连绵,一望数里;窄处又仿若迷宫,前后左右皆黄花遮目,不知身在何处。
水中有油菜的倒影,这黄色于是有了上下两道,夹着绿色的菜梗和褐色的泥土,延伸开去,像一条三色彩虹。微风吹过,细小的花瓣随风起舞,是一阵稀疏的花瓣雨,飘飘扬扬的落在肩头,而河里,早已荡漾着点点金黄。想到了美食栏目里提到过稻花鱼,是养在水稻田里吃着稻花长大的鲫鱼,这河道里自然也有鱼,会不会吃着油菜花瓣,孕育出别具风味的菜花鱼?
垛田上也修出了路,弃舟登岸,可以在油菜花中穿行。这里是我见过最高的油菜花,大多数都有一人高,因此即使花田中的小路上游客摩肩接踵,也因为冒不了头而不会太影响景观。而走在这么高的油菜花中,每一根茎秆都和你擦身而过,每一朵小花都开在你的面前,浓郁的花香直扑入鼻,睁眼所见都是闪耀着阳光的黄色花瓣,第一次觉得人在油菜花丛中的渺小。再没有哪里会让我觉得和油菜花如此亲近,此时此刻,就想自己也变成一株油菜,肆无忌惮的开放,享受着春天里的阳光和轻风。
置身其中,会沉迷这花海的无处不在,而登高望远,又惊叹于花海的辽阔无边。景区有一阁一塔两个高点,座落两端,登高可以看到千垛花海的全景,最经典的视角带来最直接的震撼!一望无垠的油菜花海被纵横交错的河汊切割成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形状,甚至勾勒出笔画厚重的字体,不再是一以贯之的单调色彩和整齐划一的规矩划分。而切割出的垛田并不孤立,相互间牵牵连连,仿佛一支神来巨笔,饱蘸金色油墨,在兴化大地书写出古朴厚重的黑体大字。而笔画之间的河道是灵动的,用宽窄控制着字间布局的疏密,有小船烘托着字里行间的生气。
水色映衬着天光,云影倒映入水中,在成片的金黄中,疏疏朗朗的间隔着天的蓝、云的白,和点点的船篷浆影,不需要再多的颜色了,这就是兴化油菜独树一帜的景观。兴之所至,随口吟得一首七律:
四月春来花成海,此地不见桃李开。
黄萼裳裳逐流缓,碧波滢滢映云白。
千垛深水轻舟慢,万亩菜花野蜂来。
造化书就寿田卷,笔笔金黄尽芸苔。
从水中,到田间,到高处,甚至还可以坐上滑翔机俯瞰,千垛花海带来了温婉、亲切、深厚、辽阔的不同感受,对于油菜花不会再有别的执念了。这么一大片金色花海,看不到乡村中寻常的农家屋舍,看不到春天里普遍的姹紫嫣红,只有一个主角,也能把春天演绎的淋漓尽致,美不胜收。
今年的春天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以前清明时这里的油菜还不到全盛,今年已经有些盛极而衰的意思了,也因此一些黄色中隐着淡淡的绿,细看之下,这成片的金黄也有了一点不同的层次。在垛田与河道这样别具一格的组合下,不同的色彩都会有其独特的动人之处,秋天的这里又会是万亩菊花,不再是统一的颜色,秋水纵横间的斑斓色彩,又会是怎样的震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