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中午饭后,我们离开市区一路向西,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瑞德农场。
瑞德在我眼中是个大高个的中老年大叔,腮帮子长满花白的胡须,头上扣着顶太阳帽,帽舌上面夹着副墨镜,上身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两个胸袋塞满手机、文件等杂七杂八的玩意,脚上蹬着双高帮连着长筒袜子的厚重皮鞋,双腿穿着一条还没遮到膝盖的短裤。
瑞德的打扮有点惊艳,我觉得他不象农民,更象是个工人。
可瑞得一直以来都干着农活。他高中毕业后没上大学,先是去别人家的农场打工,有了部分积蓄后,就把意欲转行进城的兄长的农场买了过来,做了农场主,再后来又购买了退休父亲的农场。瑞德农场的面积有一千多亩,种植作物的品种不多,主要是苜蓿、虹豆、其它牧草轮作。瑞德家门口的120亩地种的是苜蓿,已到收割季节,因天气预报近几天有雨而须雨过天晴后才能收割,以免割后淋雨牧草发生霉变。瑞德告诉我们,今年天早,作物长势不好,产量及效益不如往年。
我叫翻译问问瑞德农场的经济效益如何,瑞德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只是说赚的钱存在指定的银行帐户,丰收年份你若从这帐户取钱,政府就扣你所取金额的25%作为纳税,受灾年份你若取钱则不扣取税金,其它的事情政府一般不予搭理。我没法弄清其中是如何管控的,更无法知晓经营农场的实际经济效益。
瑞德在私下与向导交谈中透露,自其做了农场主之后,就一直欠着银行的钱,至今几十年了一直都在还贷。
瑞德一直都很勤奋,一千多亩作物的耕、种、收几乎全由他一个人驾驭着各种机械独自完成。瑞德虽然学历不高,但农机、农艺却样样精通,他不仅会使用农机具,而且还会弄点小发明或改装个小部件,从而大大提高农机作业的效率。农场使用的喷灌机械经他改装后,喷灌的精准度、节水率和自动化程度大大提高,节省了不少的水费、电费和人工费。
瑞德农场的农机具很多,大部分都是庞然大物,摆满了整整两大间钢架铁皮屋子。瑞德说,所有机械的使用、维护、检修全由他一人负责,他不仅是农民,还是驾驶员、电工、维修工。他的多才多艺令我们一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一个农场主、一个老板不但要会那么多而且还要干那么多。
瑞德的家就在农场里,是典型的昆士兰木屋,瑞德夫人把家里及房前屋后打理得井井有条。瑞德的两个儿子都已长人成人出来闯荡江湖了,一个是工作狂,一个则游手好闲,两个主儿都不想子承父业,上完学后就奔城市里漂了,难得回家一次,诺大的家园显得颇为冷清。
看着瑞德农场的情形,听着瑞德谈到的情况,我私下暗暗地想,与瑞德相比,家乡的农民兄弟或许是幸福的。
瑞德做了农场主成了老板多久,就向银行还贷多久,而家乡的农民兄弟怕欠人钱,一般不欠债甚至多少还有点可以应急的积蓄。
瑞德赚了钱要纳税,亏本大不了不用纳税,平时没什么人搭理你,而家乡的农民兄弟不但不用纳税,而且还见人见份地享受耕地保护支持、农机购置等各类补贴,除此之外其它大痛小痒的事政府都会伺候着。
瑞德选择做农场主基本上是终生的,而家乡的农民兄弟的选择简直自由随意到令人羡慕,农村呆腻了进城打工,城里干累了回家种田,自由得象空中飞翔的小鸟。
但总体来说,选择做农民似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这在我们家乡的境遇里,似乎更具有其合理的成分。不然,作为农民后代的我们,以及现在农民兄弟的后代,就不会都有共同的愿望,那就是离开这片生我育我的土地,奔向充满传说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