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行记|人生何处不相逢(下)
回到喀什后,我继续每天去古城里闲逛,不想离开喀什,给自己找很多的理由可以多留在喀什几日。于是在有人提议去中国最西边的村庄时,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一同拼车去的三个姑娘都是来自广东的,好姐、KK、欣欣,加上我,还有一个不熟悉路的司机师傅。一路上,我们都在播放金志文的那首《远走高飞》,虽然因为司机师傅不太熟悉路而走了好几处弯路,但丝毫不影响姑娘们的好心情,几个姑娘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时不时就兴奋地尖叫起来。
我们最后要抵达的地方叫斯木哈纳,中国最西边的村庄,在这里,每天都会洒下中国最后一缕阳光。
好姐当晚的车去库车,第二天KK和欣欣飞回广东,我的去处又没了着落,于是就仍然跑到古城里去闲逛。喀什的小朋友们长得十分好看,大大的眼睛,长长的浓密得如同雨林的睫毛。我在十字路口的广场里第一次见到布孜乃甫和她的好朋友时,我心里觉得,我见到了小迪丽热巴和小古力娜扎。
她们两个长得十分好看,都只有几岁的样子,不会说汉语。我跟她们说你好,他们就笑着腼腆着说你好。我很想多跟她们聊聊天,但她们又不能明白我的意思,就笑着盯着我看。小迪丽热巴梳了两个大辫子,而到后来她姐姐过来摘掉她的帽子时,我才意识到那两条辫子是假的,而小迪丽热巴是个梳着光头的小姑娘,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丽,甚至因为光头,小小的姑娘更增加了别样的魅力。
道别后,我心里想着,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拍是再没机会见到了吧!却没想到第二天我在古城闲逛时意外地走到了小迪丽热巴的家门口,小迪丽热巴和小古力娜扎正在门口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玩耍,我们兴奋地拥抱在了一起。我问小迪丽热巴的父亲可不可以领她们到广场上去玩,老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就答应了我。
在~喀什老城(Old Kashgar Town)~ ,不管是白天的街道还是夜晚的街道,都能看到成群的孩子在街道上玩耍,完全不用担心这里会出现坏人。
我想带她们去超市给她们买些好吃的,两个小姑娘十分腼腆,问要什么都不要,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她们喜欢的,想给她们多拿几个,她们也不要,就只拿一个。然后用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盯着你,好像在说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从超市出来,遇上了布孜乃甫的小姐姐努尔艾思曼,她问我为什么要给她们买吃的,我说我们很有缘份,接连几次在街上遇到,她们那么小,给她们买点吃的真的没什么的。
我们坐在十字路口广场的椅子上,两个小姑娘听不懂我说的话,就盯着我笑。努尔艾思曼上初中一年级,已经会说汉语了,虽然不是十分流利,但沟通并无障碍。
她问我来自哪里,我说黑龙江,距离这里大概4000公里的地方。她问我在哪里工作,我说我在北京,她说那里是首都,我说是的,北京是首都,有天安门,还有很多胡同,她问什么是胡同,我说就是那种很窄的巷子,就像布孜乃甫家门口的那条小道一样。
她说真好,跟我一起聊天可以学到好多词语。我问她们上课时的老师都是维语教学吗,她说是的。我忘记我们在说到什么话题时,我说了士兵一词,她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她说士兵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差异,我说军人,她也没太懂,直到她恍然大悟问我是解放军吗,我才松了口气。
努尔艾思曼又问我来喀什多久了,我说大概有一周的时间,应该很快就走了,她说你不能再待上一周嘛!临别时,她用她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跟我说,明天北京时间12点,这里。我说你的意思是我们明天约在这里再见面吗?她说是的。尽管我第二天本来定下了要去牛羊巴扎的行程,但还是欣然答应了她的邀约。
第二天,我早起洗了衣服,等到出门时,发觉时间距离十二点已经很近了,我打了一个车到了老城门口,然后快速地跑了起来,但因为老城的街道大多有点相似,我跑错了路,等一路打听跑到我们约定的地点时,时间正好十二点,努尔艾思曼和布孜乃甫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们仍然是东聊一句西聊一句,我说你要好好练习普通话,可以常跟来到这里的讲普通话的人聊天,多多了解外面的世界。她不吭声了,隔了大概十秒钟,她突然抬起她那有着浓密的长睫毛的大眼睛跟我说:你们很自由。我心上一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那一天喀什的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我们没说上一会,天就下起雨来。努尔艾思曼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避雨。我以为她要把我带到有遮雨罩的屋檐下,没想到她带着我和布孜乃甫拐进了一个胡同,然后打开了一处家门的锁,原来她要带我去她的家里。
努尔艾思曼的家有一处小院子,很整洁,努尔艾曼的爸爸养了两只鹦鹉,在院子当中的鸟笼里,却并不会学人说话。一进了屋,努尔艾思曼就急忙从被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被子,示意我坐在上面。
不一会,努尔艾思曼的爸爸回来了,努尔艾思曼向爸爸介绍说我是她的朋友,爸爸热情地伸出手,点头致意。爸爸胡子花白,带着他们维族男人常带的帽子,看起来有七十岁的样子,但努尔艾思曼说她的父亲五十五岁。
我已经定下当晚的车去库车,所以那一天见到努尔艾思曼、小迪丽热巴和小古力娜扎就是最后一面了。努尔艾思曼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再来呀!我说等我三年后再来的话你还会记得我吗!她说我们不是有照片吗?
我送给她我从北京带过来的笔,她特别珍惜地小心翼翼地踹在了兜里。布孜乃甫还很小,她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是在道别,小姑娘手揣在兜里,跟姐姐说她先要回家吃饭了。
从喀什离开后,我去了库车和库尔勒,然后去了伊宁,与此前在库车认识的学设计的小伙伴Henry汇合。十月,并不是适合游玩伊宁的季节。
我们到了一家国际青旅后,想找人拼车拼不到,正在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时,看见一个背着很大的包的男生办理完入住手续朝我们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我们毫不犹疑地上前问他要不要去赛里木湖,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拼车。男生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我是一个韩国人。
于是这就是我们跟敏圭欧巴的初识了。
晚饭一起吃了川菜,为了让敏圭欧巴能够理解我们的菜单,我们中英文结合想向他说明这道菜到底是什么。敏圭哥此前学过一年半时间的中文,所以很多话他可以听得懂,但大中华的文字实在太博大精深,我并不认为敏圭哥听懂了那些菜名。因为连我都不知道“黑白两道”这道菜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我们一行五人一起去逛了~伊宁老城(Old City of Yining)~ 。那里有很多彩色的房子,路边常常种着果树,一路都可以摘果子吃。
当天晚上我们一起五个人去吃了烧烤,喝了很多夺命大乌苏,迷迷糊糊中,这些萍水相逢的情义又更深厚了一些。平哥和帅奇要坐当晚的车去乌鲁木齐,我和Henry转天要去奎屯转车去禾木,敏圭哥还要继续在伊宁留一天。
临别前五个人一起合了影,平哥和帅奇先走,第二天,敏圭哥送别我们,我们说着如果再来中国一定要找我们的话。
都以为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在伊宁的那家青旅里,和我住在同一个宿舍的赫赫是一个超有气质的姑娘,讲话声音很好听。 我们聊起来后惊奇地发现我们曾经在同一时间住在喀什的那家麦田青旅里,却从未打过照面,然后在经过各自不同的旅程后在伊宁遇见,感叹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更奇妙的是,最终我和Henry没有去成禾木,也回到了乌鲁木齐,和平哥、帅奇又住在了同一家青旅里。
前一晚已经做好久别的打算,第二天就重逢了。正衬了喝乌苏酒的那天平哥一直说起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在此处又相逢了。
我们几个人再加上平哥的一个朋友打算一起去吐鲁番玩。没有任何提前的沟通,我在青旅里遇见了在库尔勒认识的潘同学,她已经一个人在路上玩了很久。
在第二天去客运站等车时,又遇上了在旅途刚开始时在乌鲁木齐认识的周同学和在库尔勒认识的东北小伙伴。重逢有时候特别艰难,有时候看起来又很简单。
我们在吐鲁番结束行程后,平哥从吐鲁番直接进甘肃。我、Henry、帅奇又再次返回了乌鲁木齐。
等车抵达乌鲁木齐的时候,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我们还是迫不及待地约上已经从伊宁来到乌鲁木齐的敏圭哥一起吃饭,又是几瓶乌苏酒下肚。人生的重逢和别离都变得那么的稀松平常。
帅奇转天的飞机飞喀什,我因为去禾木工作的事落了空有些伤心也恨不得马上离开乌市。
留在乌鲁木齐的最后一晚,我、敏圭哥、 Henry一起去吃了饭,叫餐厅里的小姐姐帮忙为我们合了影,然后再一次拥抱作别。
这一次的拥抱作别一定是真的了,没有再次相约我们在哪里重逢,也没有可能再在别处偶遇了。因我自己已经要结束旅程了。
好在,离开~乌鲁木齐(Urumqi)~ 的那一天,天气特别好,Henry一早离开去了南山牧场,我们说着如果到了各自的城市就一起出来玩的话,但愿那时我们的摄影技术都更精进了一些。
在我买了机票确定要离开新疆的时候,我几乎难以压抑住心头的不舍,只要脑海中浮现“我就要离开新疆了”这样的话,我都忍不住掉下泪来。
一个月零两天,我在新疆实在是收获了太多的温暖,我见过了世界上最纯真的笑容,我在喀什夜晚的老城街道上,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我结识了太多的伙伴,留下了很多虽然短暂却美好地像琉璃一样的回忆。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在各自人生的某个节点里,共同抵达了同一个地方,互相微笑着说了一句你好,一起去攀了高山,越了长河,见过这世界上最壮美的风景,说再见的时候就不要太伤感。
因为,人生何处不相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