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应志刚
年轻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孩子,每个周末,坐了几十站的公交车去看她。
她住在湖边,车站过去,有一座古老的桥,过了桥,有一栋古老的洋房,爬满了藤蔓,春天的时候,蔷薇溢出墙院来。
她的外婆,是个中学退休教师。老太太很干净,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她用蔷薇的花瓣来沏茶,花瓣是渍在蜜汁里的,空气中流淌着甜丝丝的香氛。
老太太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光阴从藤蔓和蔷薇的缝隙穿过,打在她的额上,慈祥的像位圣母。她笑咪咪地看着我和她的外孙女,站在桥头谈论诗歌。
女孩的白裙飘逸。我几乎已经忘却了她的模样,只有裙裾拂过桥墩的时光,在我的内心弥久不去。
有时候,去的时候,她家的院门轻锁。我就坐在对面的公交站台,少有车来,也少有人往。
等到她和外婆回来的时候,天已昏暗。一老一少两个女子,挽着手,在我视线里逐渐清晰,我站起来招呼一声。
两个人都觉诧异,见是我来,女孩问,“你站了一个下午么?”
我点点头。
外婆说了声,“我去做晚饭”,轻笑着往院子走去。
“要不要进来?”女孩盯着我。
“哦,不了,明天还要上课”,我左右看着,讷讷道,“末班车快来了。”
风有些紧,我劝她,“进去吧,外边冷。”
“嗯”,她答应着,还是陪着,不说话,偶尔和我的视线碰撞一起了,羞涩地笑笑。
车来了。我在车上向她挥手,她在车外歪着头看着我笑。
她大了我六岁,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踌躇地不知道怎样是好。
我似乎是要对她表白些什么来着,张着嘴,说不出话,手心里拽着汗。她就那样笑眯眯地看着我。
后来我对她说:“你,可不可以等我三年,三年后,我毕业了,你嫁给我。”
她看着我,睫毛扑闪,笑盈盈地看着我。她的外婆,躺在藤椅上,假装阳光迷醉了眼睛,嘴角泛着微微的笑。
又一个蔷薇花开的季节,我走进院落,外婆有些落寞地躺在藤椅上,茶盏里的花瓣已经泛白,她说,“你走吧,她不会再来了。”
她缓慢地起身,从屋里拿出一本书,递到惶然无措的我手里,“她留给你的。”
一本当月的诗刊,登了一首《致你,我亲爱的小维特》,“结满孢子的苔藓,是蚂蚁的丛林,我迷失在有你的旧时光,徒劳挣扎……”
第一句,是我未曾写完的诗,她,终于是将它完整了。
多年以后,这里已经没有当年的模样。偶尔从朋友的口中听说,她曾经悄悄地打听过我,手里牵着一个女孩,和她一样漂亮的女孩,站在我曾经伫立过的车站。
许多许多年以后,这里开了一家客栈,叫做外婆桥。老车站还在,客栈里布满了电影道具,时光迷离梦幻,恍若年少时的爱情,来过,也不曾来过。